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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新相亲时代》如何打败《极限挑战》:人仍靠美貌财富择偶,贵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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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新相亲时代》如何打败《极限挑战》:人仍靠美貌财富择偶,贵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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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,几乎都具备这种“把别人家事当自己家事”的居委会——共情——气质。以90后为主的导演组同样是单身高发地,然而当被问及为什么没有内部消化掉一部分嘉宾时,除了“职业道德”以外,一位娃娃脸的男导演老气横秋解释,“看嘉宾就跟看女儿一样。”
选拔标准上,除了“长相不能太丑”,更重要的是家庭和性格,“尤其是家人的表现很重要。”去年的《中国式相亲》也是远景影视出品,当时发现的问题是,有报名者不仅自身情况造假,“连父母都是虚假的”。
在这个角度,这个节目可以大胆“真实”,是因为有孟非坐镇,纵有意外事件也能保证“安全生产”。同样是对待真实,相比节目组的裁剪修饰,孟非更爱直面问题,且总是直击要害。那或许是因为,哪怕是真实,对他来说也只是起点而非终点,就像他在收官中所说的:“每一个人都不完美,就像我们的节目,也有不完美的地方。但正是因为这样的不完美,才给了我们以后更大的成长空间。”
“我原本对媒介的理解,可能是通过《娱乐至死》,或者其他的文化批判的书,但当我自己有血有肉地经历了之后,我非常感动、非常感慨。这并不是我上了这个节目的客套,不管是我接触到的人,还是我最后看到的节目的成片,都能感到这群人专业上的优秀,和满满的善意。”钱灵惠说。
而前一位女嘉宾提问中的指涉,孟非也不是没有听出来。“有一些状况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,或者是没有那么有代表性,或者并不足以说明某些问题,我就选择不说。”他此前对我们表示。虽然没有直接指出问题,但他在现场有流露态度:当姑娘问现场观众该选哪位男嘉宾时,孟非对着观众说:“你们不用这么热闹,这姑娘是个有主意的。”——这句话,成片亦不存。
这可能是节目组处理真实的矛盾之处。毕竟,导演组的自我定位是,“要学会爱上自己的嘉宾”,带着善意滤镜理解并相信每一位嘉宾——但这与真实未必能完全贴合。在交流中,我们曾和导演组提及一位女嘉宾的提问中的试探,在我们看来带着聪明人跨界碾压的心思,而现场家长们浑然不觉、踊跃争取的架势,更令我们难受——跃然眼前的阶级差异。
然而节目组终究是选择了她——但在我们看来,让她站在台上,亮明自己的婚姻观、人生观,使自己的择偶需求扩散到更大的场域,本身就是节目组的价值观体现。对一个节目来说,选择嘉宾,固然有差异性、辨识度甚至话题度的现实考虑,但《新相亲时代》中,很明显还包含着一重考量:舞台效果之外,能不能表达对一种更多元、更宽容的社会秩序的倡导与追求。
之前曾有一位31岁的女嘉宾姚颖莹,相比大多数嘉宾只有一条vcr,节目组特地为其拍摄了两条片子:第一条呈现她的性格与魅力,第二条披露她曾有婚史及孩子——在播到婆家对她生产和产后的种种苛刻时,一位男嘉宾情难自抑地爆了灯。
节目中时常出现离异的嘉宾寻找二次婚姻,不少嘉宾还有孩子。这固然是如今愈发普遍的社会现实,对于这类嘉宾的选择与呈现,节目组仍有其颇为费心的角度。
显然她在婚姻这个话题上,有着超越柴米油盐之外的思考。众多网络上的知识女性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映射,然而在当时的舞台上,她的知音大约只有孟非。
后来采访导演组的时候,我们抱怨了一下他们的清野坚壁。“对啊,我们就是一定保证要他们出现在台上的,是最真实的第一反应。”张红岩理直气壮。
比如第一期一位男嘉宾的家人,对女嘉宾的点评颇不尊重,网络对其颇为反感。当时在三现场的导演告诉我们,“她们的态度我们已经非常弱化了,她们现场说的更恶毒,我只能这么说。但这就是她们真实的态度,我们只能保留。”
当然相亲节目也进行了自我升级——刚刚结束不久的《新相亲时代》第一季,幕后团队出自于《非诚勿扰》,主持人也同样是孟非。与《非诚勿扰》的区别,主要在于这档节目引入了父母。相亲节目从年轻男女自己的事儿,变成了全家的事情。
在父母们的回答之后,孟非问她:“是不是他们的回答和你的人生阅历与所学,有点距离?”而男生们的答案后,孟非以一句“知道生活的真相并不难,难的是知道了以后依然热爱生活”,为她的状态作结。
而在接触了12期节目的父母之后,孟非也修正了他原来的判断:“现在的中国年轻人的父母,在相亲问题上表现出的开放、包容的程度,是远远大于我的想象的。这么多父母,在台上对(孩子可能的)另一半是否离异、是否有孩子、丧偶等等问题表现出的极大的宽容度,是令我感动的。”
人们在看相亲节目的时候,到底是在看什么呢?
资历没有让“大姐姐”变得令人敬而远之。相反,她可能是整个团队里最为七情上面的一个人。在现场,张红岩是看得比观众更起劲、哭得比家长更激动、笑得连台上的孟非都能听得见的那个人——现场收声的工作人员,常常直接拉了她的笑声作声效。“他们牵手了我高兴,他们没牵我会失望会心疼,总之,是跟观众的情绪是一样的。”
这档新节目和《非诚勿扰》和谐共处。江苏卫视每周六晚播出《非诚勿扰》,周日晚则播出《新相亲时代》。6月9号的《非诚勿扰》收视率1.03,而6月10号的《新相亲时代》收视率1.21,几乎可以说,是实现了双赢——新节目并没有分流《非诚勿扰》的用户,人们只是又多看了一档节目而已。
在导演组的判断里,真实才够好看,台上许多剧情的翻覆程度,编剧难为。比如,平时和和气气、在导演组看来“人非常好”的母亲,在牵手前突然提出要让男嘉宾100%让着女儿,而男嘉宾竟然还继续选了她女儿,一分钟不到里几经转折的剧情令女儿当场哭了。
大姐姐高瞻远瞩地给予调停:“我说你们不要再吵了,这是别人自己的选择,你们要尊重别人!”
但一定意义上,节目的动人程度,正是靠着这样的真心投入——毕竟,嘉宾们感受得到。问了全场父母“你们觉得孩子为什么要结婚”的“性别研究者”钱灵惠对《贵圈》回忆,因为相当在意隐私,她本对媒体相当警惕,“担心编导是不是只是想炒作,只是想挖你的点”。
做节目的人
真实和剪辑后的真实
因此,即便主持人孟非此前一直强调婚恋应该由个体独立决定,但制片人张红岩却觉得,应该给父母一个参与机会,甚至在她看来,参与决非决策,而只是他们所需要的,“一家人在一起”的感觉:“如今好多父母是留守父母,孩子长大了去其他城市发展,除了逢年过节,我都很少看到你,别说参与了。为什么这个节目父母很热衷参与——其实父母都想的很明白,都知道自己没有决定权,为什么还这么热衷呢?因为这可能是我和我孩子在过年之外,还能见到,还能一起做一件事,甚至这件事里还有你需要我的地方的,唯一一个机会。”
但在具体的接触过程里,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心待人,感受到安全,这才敞开了自己,“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觉得我泄露了自己的隐私,或者他只是要挖我身上的故事这样的感觉,没有会被伤害的感觉。”
它更像观察当下世道人心的一个切口。
但其实她在现场,先是感动,后是气愤,自己哭得稀里哗啦。总制片人过来说事都被她赶走了,“我说你能不能闭嘴啊!不要耽误我看节目!”
节目中钱灵惠被介绍为“性别研究者”,但她对《贵圈》解释,她实际是一个女权主义者,只不过这个title不宜出现在电视节目里,最后被婉转替换——与这样的细节相类似的,整场节目中,她都可以感受到节目组的善意照顾。以至于她的父亲回家之后,还以“敬仰”来形容他对节目组的感情。
“孟非啊!”她在电话那头都很激动,“有孟非能懂,我觉得哇塞我三生有幸。”
在“每面10个基本就有1个单亲妈妈”的比例中,为什么选择了姚颖莹?“因为她不觉得过去是个什么问题,也不觉得自己苦情,非常坦然,不掩藏,也不将就。观众可以看到,她是一个很自信、很独立、很励志的女生,并不是大家想的,离婚以后很丧的单亲妈妈。所以我们觉得牵不牵成都没有关系,她这样的人站在台上,就是一种正向的表达。”张红岩说。
“你说这种一面之缘有什么好爆灯的?为了别人的幸福,扣掉自己的奖金。但我们就是有这样的人,比家长还着急,特别想帮嘉宾找对象,特别想让别人看到她身上的优点,我奖金被扣也要帮人找对象。”张红岩说。
一定意义上,这是这档并无明星的生活服务类节目,连续战胜《极限挑战》,成为周日综艺收视率冠军的原因。在电视相亲节目早已热度不在的当下,《新相亲时代》提供了一种新的可看性——将来自不同背景的人们置于同一求偶特定情境,可看性不仅在于他们情理之中或意料之外的反应,更在于,其中展现的具体人性。
张红岩37岁,履历从9年前的《非诚勿扰》延伸到如今的《新相亲时代》,同事都尊她一声“大姐姐”。
在我们看来,这实在有点反应过度:录制是在南京国际博览中心,官网显示的展馆面积是12000平方米,男女嘉宾的化妆间分别位于展馆最遥远的两端,中间横亘着录影棚。同时,每位嘉宾都有贴身陪同,任何行动都需服从导演组安排,连我们想问受访者要个联系方式,当场就被贴身导演拒绝了——理论上已经可以做到,杜绝相亲双方提前碰面的可能,然而节目组却决绝到了,不允许他们存在于同一空间。
以常规判断,台上仅有的6名嘉宾,可能无一符合这样一名知识女性的择偶需求。当然,她也应该不符合他们的——哪怕是外拍团队来和钱灵惠沟通的时候,都担心她上节目会受伤,委婉提醒“不要太当真”。
“我们的预设并不是一个市场。”《新相亲时代》制片人张红岩对《贵圈》表示,“是这些嘉宾都有强烈的相亲需求,那么在现在的婚恋的大环境下,我们做的是把有这种需求的人凑在一起,让他们真实展现出自己的状态。”
划重点:
更丰富的样本
导演组本来没有预料到她会被爆灯。“我们一开始判断她的经历,包括她的一些观点,整容,单亲、有孩子……可能大多数男生都接受不了。当然我们也觉得她其实是个很可爱、很耿直的人,说不定会有惊喜。”
某种意义上,人们都认为,相亲接近于一种市场行为,人既是交易方,又是交易品,有一套易于换算的量化标准便于快速估值,等价交换仍然是最核心的法则。至于电视相亲,在相亲活动外,客观上也起到展示效果——比如说,嘉宾里永远不缺创始人、CEO、网店主……向全场分发他们的创业产品和故事之外,顺便相了个亲。
男嘉宾晁旭东拒绝特地为他而来的女嘉宾那一场录制,我们身边的摄像大哥当场炸了:“还让我给他个特写!有什么好给的!不给!”录制结束后的用餐时间,现场工作人员都在为女嘉宾鸣不平。导演组内部直接分裂成了两派,一方痛心疾首于“这么好的女嘉宾你还不选你怎么想的”,另一方主张被表白者可以有不喜欢、不牵手的权力——争论的激烈程度,大约和节目播出后的网络讨论气氛相当。
而同一位女嘉宾,在孟非眼里,属于“我在这个台上最不要看到的”。在她的提问里,孟非看到的是不平等,是“你有多嚣张取决于你多有钱、多好看”?
这个情感类节目的制作团队,都以情感丰富见长:“我们做电视的一帮人,不会说要假装很客观很理性,我们更喜欢的状态是投入:自己投入,嘉宾投入,这是我们做节目的激情。”
而在每期嘉宾的具体选择上,很能看到节目组对其“合理秩序”的构想:“鸭脖小王子”晁旭东体现的是农村新青年的积极风貌;而女博士黄超和她的高知家庭,则希望通过这么一个爱玩爱旅游爱潜水,还爱小鲜肉的女博士,“打破一些人心中对女博士的刻板印象”。
对于嘉宾,节目组首先进行资料筛选,而后跟符合条件的候选人电话或视频沟通,接着就直接上门拜访——“确认他本人和父母的状态到底适不适合参加节目,包括他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是否属实”。通过这三步考验的,才能最后出现在荧幕上。
今年因此加大了资料审核力度。报名表上有是否参加过电视综艺的选项,如果有超过两次,尤其是有参加过相亲节目的,甚至需要翻出他们的相关节目具体研判,“上电视的欲望超过了找对象的欲望,那就不好了,我们尽量要去控制。”
钱灵惠的出现,引发了一圈热搜和讨论。除了那句问全场父母的“你们觉得孩子为什么要结婚”之外,她还对终选时的两位男嘉宾发问:“你有什么品质可以和我一起对抗世界”?
在《贵圈》对《新相亲时代》的嘉宾采访中,我们经历了一次被强制喊停:在一位妈妈刚提到自己本不想上节目,还没来得及解释原因的时候,一名工作人员冲进了女嘉宾化妆间:“女嘉宾抓紧离场!男嘉宾马上要进场了!赶紧!”
而在我们看来,这个节目组最核心的“合理秩序”,在于节目形式直接展示的那样——让父母孩子坐在一起,听到对方的想法。张红岩回忆,《非诚勿扰》最火的时候收视率达4,到如今节目收视率稳定在1——这个坚挺的、刚性的1,在她看来,正是由一群沉默的、可能还带着对孩子的婚恋焦虑的父母构成的:“我觉得我们对这个1是有亏欠的。”
导演组当场否认了这种可能性,接龙似的争相介绍女嘉宾的可爱善良。但后来的成片里,女嘉宾提的三个问题,一个也不存——大约是,最大程度的保护。
距离《非诚勿扰》当年引起社会轰动已经差不多8年过去了。这8年里,综艺节目几经潮涨潮退,周末的夜晚从来都是一个金钱与收视的残酷战场,而相亲节目岿然不动——它有着它收视的基本盘,虽然难现当年一骑绝尘的风头,但也已经是一些人的习惯性收视节目,风吹雨打也难以动摇。甚至,它间或也能有一些嘉宾言论登上热搜,提醒着人们,这个节目仍然有输出热点话题的能力。
腾讯娱乐专稿(文/叶弥衫 责编/露冷)
采访本是在彩排之后。嘉宾需要在录制前一天抵达南京,到录影棚基本走位、大致过一遍流程,结束之后移步化妆间——《贵圈》就在那里等待采访。结果,没几分钟,他们就都被赶上了回酒店的大巴。
我们能理解这群城市青年的感性与善良,但有时候,还是怀疑这些品质面对真实的无力。一位导演对我们表示,某位女嘉宾他超级喜欢,原因是,“性格非常好,有些漂亮的女生可能会有点作,但她完全不作,真的就像跟哥们一样的感觉。”
“现在我们家是被孟非加持过的家庭了。”钱灵惠描述,“我父母都很开心,对我的接受都比原先高了。”
但现实又总是复杂而具体。在《新相亲时代》的录制现场,美貌和财富仍是人们择偶的第一落点,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年轻人,苦难与美德也常能激发他们更深的情感——有可能跳脱标准、影响结果的情感;又比如说,有家长宛如置身市场般的挑拣比价,但也有人仿佛对待自家孩子那样,对台上的年轻人将心比心——这两种行为方式,有可能共存于同一个人身上。
大约是出于这种家长心态,嘉宾没被牵手自己可能情绪稳定,但带他/她的导演可以气到去找相关同事问责。关乎嘉宾的去留问题,导演组半夜不回家也要在办公室吵出个结果。并且,导演组内部也实行“爆灯制”:如果一位嘉宾候选人不被节目组里大多数人看好,如果有人特别坚持应该上节目,那就可以爆灯——这位爆灯嘉宾的收视率,将关系这位爆灯导演的奖金。
我们当然能理解真实的可看性,但在另一个角度,这也可能代表着不可控。《新相亲时代》第二期审片迟迟不过,就是因为真实的“男选女”过程,存在话题和调性的敏感。毕竟在真实中看到的,未必总是善良。
“我经常跟大家说,如果别人都按照你想的去发展,那节目不要做了。其实只需要把人放在这个舞台上,看他们的个性和现场最真实的第一反应。”张红岩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