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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泉:我喜欢自己现在这张有阅历的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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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泉:我喜欢自己现在这张有阅历的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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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完这些工作后,她决定接下唐晶的角色:“我会觉得唐晶的状态更符合当时我心理的需要。”
“在这喧闹与聚众为生存之道的文艺圈里,她太习惯沉默,甚至有一些疏离的气息。”姚谦感慨。
又或者,我们评论如今的袁泉完成了版本更新,她惊讶地笑着:“说得我好像是个电子产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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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《我的前半生》邀约时,袁泉习惯性先问导演是谁。然后再问一句:制作方是谁。“愈发感觉一个好的作品,不单单是一个人的力量,早年间还是导演制,现在不是了。”
但不管多受关爱,不可避讳的是,《我的前半生》剧本给袁泉的时候,指名让她看的就是唐晶——女二号。
“太多了,你的经历带给你的,你的角色带给你的。”她忽然想了起来,“今天还有一个朋友发给我《蓝色爱情》里的剧照,我确实觉得当年不化粉底就很好,现在不行了。”
“我是一个幸运儿。”她总结。
而袁泉在节目里话不多,带点娇羞,抿着嘴微笑。这大概是,她在被保护的、具有安全感的环境里的,呈现的样子。
我们让她举个交往愉快的例子。“我现在知道上海哪里的蛋糕最好吃”,她说,“有一家店的芒果蛋糕最好吃。”
唐晶和贺涵10年感情终究没在一起,表面上看,是贺涵移情别恋爱上罗子君。但在袁泉看来,感情关系出现问题,原因不在对方或他人,更在于,“她首先需要解决跟自己的关系。”
这种“心理需要”,表面上看,或许是拍戏过程中吴越所羡慕的,“阳气好旺”。但袁泉并不这么认为,她告诉我们,因为吴越的角色比较纠结,所以格外觉得唐晶“姿态昂扬,比较过瘾”,但她当场就对吴越解释了:“我说唐晶看起来是挺跋扈的,其实她也挺纠结的,也有脆弱的时候。
至于合作的演员,那就更不用说了:“不管是拍摄的气氛,还是拍摄外一起聊天,生活里一起吃饭……回忆起来《我的前半生》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一段特别愉快的经历。”
“人在成长中需要面对的不是别人,是她自己。观众可能看到她和贺涵的关系变化,或者和子君的关系变化,但我觉得她首先是需要解决自己人生当中很多问题,戏走到后面,她会发现最终需要面对的是自己。”
“我很庆幸我是属于我这个年代的演员。”袁泉对我们说,“我到现在也没有觉得我们身在一个娱乐圈,还觉得是一个演艺圈。也从来没有觉得我的作品、我的角色是用来娱乐观众的。职业是第一位,太过娱乐的那一面,跟自己关系并不大。”
演戏的她,和不演戏的她,都在致力于同一件事——专注地确认自我,以及专注地成长。
我们惊讶于她的实诚。“可你的眼睛还是很亮。”
对于我们,袁泉解释,这样的习惯,只是因为自己经验不够丰富,“这是属于我的一个方法。有很多演员可能不需要,他们有特别强的定力。”
所以,在剧组里,没事她也在现场,找一个角落待着,“我需要在现场感受他们拍摄的节奏、气氛,适应那句‘预备、开始’。当你在大氛围中觉得自如了,(演戏)就放松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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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泉一直在说自己的幸运。身为70后是一件幸事,这样当自己入行的时候,演员还是一份很单纯的职业。大学同学里她最早开始演戏,以及拿奖,没有经历过跑组投简历的艰难,也没有遇到过经济上的绝境,不必一个戏接一个戏地解决生计问题,可以慢慢等自己喜爱的角色。想唱歌,就出了两张唱片;想演话剧,就专注舞台十来年。回顾人生,“不管从工作上,还是生活上,我都觉得我被保护得很好。”
“那也不像20岁那样天真。”袁泉说,“有了岁月的感觉。”
她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表达:“没有说都拒了,只是说不管大IP,还是现实题材,这几年我已经不是那个勇敢的奋不顾身往前冲的状态,我有很多心思要放在家里。大IP这三个字本身对我是没有吸引力的。如果说有一个大IP项目里面的角色有吸引力,加上导演特别靠谱,制作特别精良,我会考虑。”
这样的状态,此前《我的前半生》剧组一起上的节目里也看得到。袁泉大谈大家对自己的保护,靳东直接插话:“不是他们,是我”。因为靳东演的贺涵后期移情别恋,所以袁泉每次在现场见到他,都“哼”一声把头转过去不理。“她的可爱之处恰恰就在于这里。”靳东说。
现在她觉得自己过了那个阶段,选戏越发精细,但像 《黄金时代》、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这样大咖云集的文艺电影里,袁泉的排位已很难看出是几番——当然,或许与她的不争也有关。至于《我的前半生》,是她阔别电视剧后的回归之作,一开始就指定了女二号给她。
“生活就是这样,它真的是公平的,对于每个人的收获和付出、快乐跟痛苦,都是一样的,你去经历就好了”,她说。
而在我们的采访里,很多我们以为足够流行的修辞,对她仍像是第一次听说,带着新鲜认知的实感。比如说,我们形容她的演艺道路像不断解锁可以演的角色序列。她停下来想了一想,开心地比划着开锁的样子:“对啊,好多把锁,你就得不停地,解开了这把锁之后再解另一把,可能你会觉得又看到了另外一片新的天地。”
腾讯娱乐专稿(文/叶弥衫 责编/露冷)
袁泉则是一如既往地不配合。“对于我来讲,可能我这么多年做的选择就是这样的。所以我也没有觉得它对我的影响有多大。”
“不会吧。应该可以演到老的,还有那么多精彩的角色没有演过呢。”她说。
什么是岁月的感觉?
那也是另外一种“人戏不分”——小时候,袁泉在戏校学《霸王别姬》,学到“君王意气尽,贱妾何聊生”,12岁的小姑娘怔怔落下泪来,哪怕并没有谈过恋爱,但是通过角色,她感知和理解到了一部分人生和世界。而后,她成为一名演员,所有的角色离开她的时候,都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记。
这或许是一个一直追求自我成长的女演员的自觉。演戏给她的最大回报,一直都是在和角色相处的过程里,她能够获得成长:“你跟你的角色相处的时候,你真的能从她的身上获得正面的能量。或者有的时候可能你会从角色身上觉得伤到自己了,可能你会拿回来反观自己的生活。”
这个“好姑娘”花了将近20年的时间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,她说:我喜欢现在自己这张有阅历的脸。
“有太多经典的角色,你必须40岁以上才能有资格扮演。比如说契诃夫的戏,我原来都是仰望的,但去年开始觉得我可能慢慢地能够接近剧里角色的那些感受,阅历可能慢慢够了。”
“你都拒了?”
这的确是一张有记忆点的脸,导演们也喜欢这张脸:长相欧化,高鼻深目,眉睫投下的阴影里都是隐忍心事,大笑的时候让人感动,微笑的时候让人心疼,是一张有故事的脸,用编剧史航的话来说,“是你只配错过的好姑娘”。
亦舒的书里,她另外一本看过的是《流金岁月》,多年前曾有改编剧本来找她,演蒋南孙,但这个计划最后不知所终。
在她心目中,其实并没有“话剧表演高于影视”之类的鄙视链。“只是演员在不同的平台,不同的环境下进行表演,只有你的诠释到不到位,没有高下之分。对演员来说,在这三种不同形式里的感受是各有各的难处,各有各的享受。”
对一个不在意红不红的人来说,番位自然不是她会在意的:“我现在的状态是,这个角色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,我就会考虑,对角色的选择不是一概而论的,是要看我的状态、我想不想扮演。”
比起1999年,人们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袁泉的脸,已经过去将近20年了——那是娃哈哈纯净水的广告,袁泉22岁,还在读大学,人们就立刻记住了她的脸,和她那双在深深眼窝里明亮而又雾气迷濛的眼睛。
她没有急切的表达欲,面对我们的采访,所有的问题她都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。对她来说,输出形象、达成传播不是重点,认真梳理自己才有意义。她不敷衍亦不轻浮,慢慢地回答所有提问,完全不生产金句。
将近20年过去了,这张脸也有了变化——更加瘦削,轮廓更加分明,眼窝比20年前还要更加深陷进去,笑起来的时候,眼角有了明显皱纹,她今年40岁。从娃哈哈广告里的白衣少女,变成了电视剧《我的前半生》里的唐晶,裹在她那些黑白灰大衣里,那张脸有着不可名状的孤独和隔绝之意。
“我是一个挺慢的人。”她解释自己身上这些“落伍”的部分。
但同时代演员都面临的宿命,她也难以自外:在专业能力之前,先要接受一轮市场的挑拣。在这个角度,很多演员顺应潮流地让自己明星化综艺化,只是为了在获得角色时多一点主动权。
她觉得同组的女演员“都是非常精致的女人、特别懂得生活的女人”,在她们的经验面前,她只需要倾听。“马伊琍、吴越,包括演妹妹的张龄心,包括许娣老师,大家在一块都是很开心的。”她强调,“很回归生活,这个组里的女演员都很可爱,老老少少都很可爱。”
之后她读了两遍剧本,第一遍把主要情节捋下来,第二遍着重看自己的角色——但她考虑的,不仅是如何发挥自己。“需要对剧本有一个整体性的分析,知道你在这部戏里是什么位置、担任什么功能。对角色,你需要用感情全情投入,但作为演员,你又要有全局观。”然后她去看了亦舒小说,“但其实,角色跟原著里已经非常不同了,人物关系都不一样了。”
对于从唐晶开始认识袁泉的观众来说,这样的安排简直太理所当然。但对于关注她有些年头的人来说,这显然是一个袁泉这样的女演员的低就。她是中戏96班金花之一,刘烨与章子怡的同班同学,第一次拍戏就拿了金鸡奖最佳女配角。后来主攻话剧,奖项满贯,30岁入选中国话剧百年名人堂,成为最年轻的成员——其他成员,还有老舍、田汉、曹禺等如雷贯耳的大拿。中间出过两张唱片,制作人姚谦称她是自己“在大陆遇到的表演者中最特别的一位”。
只是当年错过了南孙,恐怕便永远错过了,她略有遗憾,“很可惜,我已经过了扮演那个角色的年龄段了。难道要用这种有阅历的脸,演没有阅历的角色吗?这个可能很难。”
但“不行了”并不是一种遗憾——在度过跌跌撞撞自我寻找的青春期之后,她变得强大、成熟、有条不紊,有能力去探索更丰富的世界和人物内心。
尽管被书迷奉为“亦舒女郎”,亦舒对袁泉的影响其实甚微。在她的少女时代,并没有阅读那些扬眉的佻达的都会女子的故事,也就不为其提供人生的想象模板。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养料是《简爱》。“说出来,又该说我装了”,她带着点抱歉的口吻,“13岁那年,我妈妈给我买了一整套世界名著,我看得很慢,但整套书我都认真地看了。”
不过她也对我们承认,早年间,她还是“需要戏份重的、需要女一号的”。之所以产生变化,在于“我开始觉得我真的需要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”。哪怕《我的前半生》那两个多月的拍摄愉快,但在她看来,也不是没有遗憾:“很现实地讲,你会错过孩子的这一阶段,有很多事情你不可能亲力亲为。”
只是在目前的影视产业中,她想要的角色有点少。我们问她有没有大IP来找她,“也有。”
而在我们看来,她的幸运,可能是她的性格带来的。比如说,她觉得拍了《我的前半生》,“非常幸运”。当然,如今没有人会怀疑这样的论断,毕竟这部剧是今年夏天的现象级作品,每个演员都获得了巨大的赞誉,落在袁泉身上,人们往往以“翻红”蔽之。
她像严肃对待生活一样,严肃地对待那些角色。她停了下来,思考了一小会儿,仔细地斟酌着用词,试图将此描述清楚:“和角色的那种互动是心里特别需要的,能获得养分。有的角色让你似曾相识,有的角色让你看到你所期待的闪光的地方,你会知道你现在的心境和状态,适合怎样的角色。”
“那你考虑过将来可以演薛甄珠女士这样的角色吗?”我们蛮残忍地问。
早年间她也接过口碑一般的作品,因为,经济紧张。“但我其实没有选择过完全不动心的行活。对年轻演员来说,也是需要不停滚动的,因为你要熟悉。很多时候你紧张、不够熟练,会让你演出效果达不到状态。”她对我们解释。
特别或许在于,一开始的时候,她就对姚谦说明自己不跑商演,也明确,“音乐只是生命过程里的一点纪念”。因为她最珍视的,还是演戏。
“你想过有一天你可能不演戏吗?”我们问袁泉。
但在我们看来,或许是,她没有个体“跟上大时代”的焦虑,不需要追逐潮流以证明存在感,也不需要用流行的风格让自己讨人喜欢。她待在自己的角落,无论魏晋。
对演员来说,敏感是一项天赋,但像袁泉这样的敏感,已经未必是正面加成。开机时不同的副导演喊“预备、开始”的不同方式,都会对她的表演产生影响。“因为每个副导演的风格是不一样的。有的人是非常稳的,有的人是非常激昂的。我有的时候就是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跳戏。”
在这些时候,你都不会感到袁泉是一个活在21世纪第17年的人,更不用说,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明星了。
“我还真是想不出来,我没有办法去预设几十年后的生活状态。”她老实地说:“不过没事,电视剧里找不到(想演的角色),就到电影里找;电影里找不到,就到话剧里找。”
在这个意义上,话剧哪是她的退路,是新的征程。
“也可能是这样的剧的女演员,都过了不可爱的阶段了。如果你按照自己的年龄阶段演下去,可能遇到的女演员都会很可爱了。”我们说。
“我看剧本的时候,除了女强人这一面之外,更打动我的是她的脆弱。有内心极没有安全感的一面,才会有那么强势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。”袁泉对我们说。“这个角色特别打动我的,她不是一个内外特别统一的状态。”
更被震慑到的是,“无论坐多久,我都没看见她把手机拿出来。”
袁泉是一个巴不得“你看不见我”的人。她能享受独处,怕热闹,人一多就觉得累,见陌生人容易紧张。早年间她更多演话剧,因为舞台底下一片漆黑,她和观众分处两个空间,这让她感到自在。而在摄影机前,她觉得跟人的距离太近,“不如在台上自如”。
生活里,她也是同样的庄静自持。知乎上有人因为孩子一起上画画班而见到袁泉,她亲自接送女儿,孩子上课时和其他家长一样,坐在教室外的沙发上等两小时。只是其他家长玩手机、聊天,袁泉看自己带来的书,“很专注,从头到尾一直那么安静地看书。”以至于其他家长都不会去打扰她,“很佩服她”。
脸的变化,一方面是不可抗拒,另外一方面,也的确来自于自我选择——你可以选择玻尿酸和肉毒素,也可以不选择。袁泉几乎是对青春毫不留恋地来到了此时此刻,“契诃夫的很多剧,必须是到了40岁以后才能演”,她这样对我们说,对自己人生的新阶段向往不已。
她没卸的腮红红扑扑的,自己说着,就抢先不好意思了起来。
在小说里,蒋南孙和朱锁锁,类似七月与安生——南孙乖一点,锁锁则要风流倜傥很多。袁泉看了小说,喜欢这个叫做蒋南孙的女孩儿——在这类故事中,她总是喜欢那个好姑娘,后来在田沁鑫的《青蛇》里,她自己要挑白蛇来演。哪怕在很多人心目中,青蛇更为讨喜。
“不是的”,袁泉认真地争辩,维护着这个小团体,“也有年轻的演员,日料店的洛洛,现场也好可爱,特别踏实。你会觉得这是一个素养非常好的女孩,对演戏有很高的要求。我看到这样的年轻人,觉得好棒啊。”
但还好,在眼前的飞天遁地或者婆婆妈妈之外,她还有一个话剧世界,这让她感觉特别幸运。
但我们看到的是,拍了20年戏,她都还没觉得自己“经验足够”,仍在延续这样的方式。《后会无期》里,韩寒对“默默坐在旁边”的袁泉印象深刻:“她是一个很低调的演员,来现场只有一个朋友做助手,有时候甚至一个人。默默坐在旁边,脑补走戏。无论做什么事情,都不想麻烦别人。”
对我们,她真诚地把整个剧组都夸了一遍。导演沈严“非常儒雅”,制片人黄澜是“金牌制片人”,团队专业,精品频出,“我们在现场都被照顾得很好”。
合作过的人,都对袁泉和她安安静静的角落印象深刻。2005年姚谦应孟京辉邀请为《琥珀》创作歌曲,接触下来,发现袁泉“总是习惯选择角落呆着,然而戏组里大部分人总会陆陆续续走过去跟她说些话,每个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变轻了也变慢了。在喧闹的排练室里,小袁的那个角落总有种与世无争的安静气氛。”
但外界认为的幸运,不是袁泉自己的。对她来说,“红”这件事,本不在演员这份职业的回报之中,观众的爱倒是的,但“那是另外一部分,演完之后的一部分”。幸运的主要感受,来自于感性经验,是“现在回忆起来都很开心”,是“可以在去年秋天,在上海度过了那么愉快的两个多月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