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是中国版《小鞋子》,一线｜柏林最高分中国片不是《地久天长》

 

《一线》：导演一开始是拍了一个纪录片当毕业作品，然后才想到把它做成一个电影，拍摄手法好像也是延续纪录片的风格？

王丽娜：这点挺像我的，我小时候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。在我们的概念里，学习不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，怎么跟自然玩才是重要的事情。去感受在树上听风的声音，躺在马路边上有一辆马车经过的时候，维吾尔族老爷爷就会叫我们上去，会叫我们数一下他的胡子到底有多少根，如果我们数得多，他还会给我们葡萄吃。

后来也真的很幸运，粗剪完后给一些公司去看，大家都很喜欢，包括腾讯影业，我听说是直接走了绿灯制。片子其实挺小众的，但是腾讯影业还是义无反顾地投了。包括去东京、来柏林，腾讯影业一直跟着，在做各种事情、各种宣传，特别感动。一个作品能成，我觉得是一个团队的作用，绝对是这样。

比如艾萨小升初考试那天他妈妈走丢了，是真的走丢了，不是我们设计的，我们就跟着拍，看看会发生什么。其实他妈妈常常走丢，他也习惯了，就去找，但是那天刚好是一个很重要的考试，他父亲本来不想打扰他，但是后来实在找不到，只好去学校，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去找，最后终于找到了艾萨考试的教室，敲开门，老师也很好，老师说你让艾萨出去吧。艾萨出去说，我还没有考完试，我不知道我怎么办，他也很焦虑，然后他就回去了。回去之后那个门一直在摇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来还是不出来。后来我就想放弃了，不拍了，因为这个考试真的很重要。但是他背着包出来了，他说我觉得我能及格了，我们去找妈妈吧。

《一线》：小孩子是非常难拍的，您怎么捕捉他们的状态？

王丽娜称，片中人物皆为真实人物，演员演出的就是自己的故事，“这是一种重构生活和重现生活的纪实”，而最打动人心的恰是生活本身。

出来之后他们在路上有一段对话，他爸爸说你看你的鞋子都破了，我今年一定会给你买一双新的。后来我就拍到他穿上新鞋，他说我感觉到爸爸对我的爱很深，因为他给我买了一双新鞋子。这些时刻让我特别动容。

腾讯《一线》报道作者：三禾

王丽娜：电影的确是用了一种纪实的表达方式，但并不是说拍摄手法的纪实，而是重建一个生活状景的真实。生活本身其实很有力量，那些质朴的、真诚的东西是特别是有力量的，这些东西不丢掉，但是它又有一定的艺术美感，和纪录片是不一样的。

《一线》：包括邻居家的小女孩，也是很纯天然的状态。孩子不爱学习，父母也很宽容，这种状态跟城市生活里的家庭教育完全不一样。

导演王丽娜告诉《一线》，最初只是回自己的家乡新疆拍了一部纪录片作为毕业作品，没想到拍出来之后老师们都很喜欢，鼓励她拍成一部故事长片。于是，经历了半年的田野调查、一年的纪录片观察拍摄、两年的驻地拍摄和后期制作，《第一次的离别》诞生了。

影片也确实打动了很多人。去年，《第一次的离别》获得第31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奖；此次入围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，有观众称电影让他们想起了伊朗大师阿巴斯的经典儿童片《何处是我朋友的家》，还有人称这是“中国版《小鞋子》”。

影片以新疆男孩艾萨的生活为线索，讲述了他和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凯丽比努尔的童年故事，以及他对患有疾病的母亲的亲情。

《一线》：这样的故事和拍摄手法，让很多观众联想到去年的高分影片《幸福的拉扎罗》，甚至说是中国版《小鞋子》、中国版《何处是我朋友的家》，有没有向它们致敬或者借鉴的地方？

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即将落幕，王小帅导演的《地久天长》口碑爆棚，成为夺奖热门。但令人惊讶的是，在全球媒体打出的全部入围影片评分榜上，得分最高的中国电影不是《地久天长》，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女导演的处女作——入围本届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的《第一次的离别》。

《一线》：这个故事是您自己构思的，还是真实生活改编？

《一线》：那么问题来了：片子很艺术，题材又是地方性的、儿童的，有没有考虑到市场的问题？拉投资难吗？

王丽娜：你说的这些片子我都很喜欢，倒没有借鉴，但我觉得是他们让我相信电影不一定要是强情节，你可以去将你自己心中的那片土地拍出一种氛围，你的影片中蕴含了生活、哲学、文学这些东西，它是可行的，而且我是喜欢那种美学表达的。

王丽娜：就反复拍、反复拍，拍了很多遍。最早的时候他们还会偶尔看一下镜头，时间长了就无所谓了。我每次就规定一个情景，比如辅导作业，你们就在那个生活场景里自己做就行了。所以其实每一遍拍的内容都不一样，我们不想去干预他们一定要说什么、怎么动，他们在生活中的真实反应才是最让我感动的部分。

了解了他的基本故事，我就去他家看他，当时他正好在喂一只小羊，那个眼神我到现在都很难忘，因为他的眼睛很清澈，但又有很坚韧的东西；又有孩子的东西，又有不是孩子的东西。这种感觉是很复杂的，所以特别吸引我，我就定了，就跟拍他。

王丽娜：是基于他们的真实生活。我开始拍纪录片的时候，就去寻找有故事的小孩，找的方式是去每个学校去看小孩写的作文，通过他们写的东西了解他们基本的家庭状况，判断是否要去拍。

王丽娜：我觉得我有种无知者无畏的感觉。可能从小生活在那儿，也没有被规训过，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独立的思想、自由的精神是非常重要的，就像胡适说的，怕什么真理无穷，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。不管这部片子大家开始认不认可，我拍了再说，不会觉得因为难而去放弃。你对创作保持真心，我觉得它一定会回馈给你一些什么东西。

当时我看到小男孩艾萨的作文，他写说：“我是妈妈从外星空带过来的，我不能和妈妈说话，因为妈妈不会说话，但是我和妈妈用眼睛交流，妈妈的爱就像泉水滋润着我。”我当时觉得特别感动。后来了解到他的故事，他的母亲生了五个小孩，只活下来两个，而且他妈妈是聋哑人，精神上也有些问题，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妈妈有病是一不太好的事情，反而是为妈妈做很多的事情。我就觉得这个小男孩挺不一样的，我们很多时候在讲父母对孩子的关爱，但恰恰艾萨是另外一种状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