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排长苏醒了，医生婉转地向他作了解释，只听他惨叫一声，几近崩溃。薛作者一时不知如何安慰，只一个劲地说：“你要坚强，要坚强……”

“别流泪，你是咱团出了名的硬汉，硬汉负伤就流泪，咱团的官兵都没面子了啊。你有啥条件慢慢说，只要我能办到的。”团长的心软了。

“她今天就会赶到拉萨，在她到来之前，不能锯我的腿，我不能以残缺的身体见她，我想让她看到我此生最后一次好端端地站立。团长、政委，你们帮我给医生求求情吧……”高排长的眼神里透着最后的希望。

医生对高排长做了全面检查，慎重商议后，做出不可置疑的医治方案——截肢。并且要快，争取时间。医生无不感到惋惜，这意味着他的工兵生涯就此结束。

“我未婚妻的那封信呢？”高排长转头问薛作者。

亲热交谈间，被兵们称作硬汉的他拿出一封信，说：“其实我也没做啥子了不起的事，不像他们说的什么硬汉，你也不用采访我。这封信是我未婚妻写的，我俩准备这个月在拉萨举行婚礼，挺想她的，别笑话我啊。你要觉得有用，就不用抄下来了，那太麻烦，送给你吧。”

高排长又在流泪了。

高排长的泪水一下涌出来，嘴里念道：“家里人，我家里人……等等，求团长了，再等一等，我保证服从命令，我保证……让我想一想，再等一等……”

那姑娘拿过手机仔细端详着，泪水不住地流下来，自言自语地轻声说：“他，是这个世界上最守承诺的人，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他，我就是他的那个假肢，我会做到的，会做到的，会的……”

团长和政委上前扶起高排长，用身体支撑着他做站立状。高排长满脸冒出冷汗，团长和政委以及医护人员满眼都是热泪。薛作者用手机拍下了这个感人的场景。

“还等什么等？服从命令不讲条件！”团长焦急地踱步。

就在医护人员准备送高排长去手术室的时候，他突然紧抓床框，狂暴地高喊：“不许动我！不许动我！……”

团长、政委竭力争取，主治医生连连摆手说：“绝对不行，要抢时间，否则就会危及生命！”

几个小时后，高排长的未婚妻从机场赶来。此时，高排长还没出手术室。薛作者遵照高排长的嘱咐拿出手机给她看，安慰说：“没关系，以后会给他安假肢。”

医护人员劝不住，薛作者也劝不住，只好给工兵团的领导打电话。团长和政委很快赶来，跟高排长好言细语地做了思想工作，可高排长一句也听不进，紧抓床框不断摇头。团长急了，威严地宣布：“你是军人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，你虽然躺在医院里了，但还是我们团的人，听我的命令！不废话了，马上把他送进手术室，我签字，出啥问题我负责，就是他家里人要来打死我，我也认了！”

政委叹着气说：“我们对不住你的未婚妻，真的对不住，我们向她道歉。”

不觉间，薛作者想归还她的那封信，已被握成湿湿的纸团……

薛作者拿出信，信中的那段话令在场的人为之震颤：“……你在施工时千万要小心，要注意安全，不要受伤，在我俩的婚礼上，我要看到你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，全身没有一点伤，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，请你一定要做到……”

“那咋行，这是情书呀，属于你的个人隐私。”薛作者看了看信，觉得有点意思，就说：“这样吧，我借用一下，过几天还给你。”

工兵团高排长站在施工工地上的刚健身影映入初升的太阳，薛作者赶上前去，跟他一起融成剪影。

“是啊，我们真诚道歉。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做手术，你有啥要求就赶紧说吧！”团长柔和的声音听来很陌生。

没过几天，薛作者去还信，却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，高排长在施工中为救战友，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右腿，昏迷不醒，被送进野战医院，又转送到军区总医院，薛作者急急赶去。

高排长什么都听到了，他无奈地垂下头说：“好吧，既然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。但请允许我……完成我对她的承诺。请扶我起来，我要最后好端端地站立一次，你们用手机拍个照，留给她。”

“啥条件？快说！”团长动怒了。

“报告团长，我是有个条件。”高排长忍着痛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