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线｜《如懿传》礼仪指导劝别在剧中学历史,周迅行礼有时是人设

 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提前准备好了，现场就可以一遍过吗？

张红：对，两个人一组，一个人教，一个人看，因为如果我在教，我就看不见谁做得不好，然后再去给他纠正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《如懿传》开头皇上丧仪那场戏让大家印象很深刻，那么大场景、那么多演员，都是实拍吗？

我们自己工作室有时候是入不敷出的，我们会请很多顾问，我们要交税。剧组所有团队都是杀青了你就回家没活儿了，我这个是杀青还有工作，还要发工资，所以其实压力蛮大的。现在因为税的变化，突然古装戏就被腰斩了2/3，那我们接下来干吗？带着大家伙儿写资料、出书。

尽管已经成为国内古装礼仪指导界的权威，张晓龙的工作室却因为成本高昂，常常入不敷出，“只能老板拍戏赚钱养工作室”。更好笑的是，因为“温太医”塑造得太成功，《如懿传》制片方怕观众串戏，硬生生掐灭了他“演个桌子椅子也行啊”的出演愿望，让张晓龙倍感遗憾。

张晓龙：对，我们团队有二十多个人，但有时候同时在七八个剧组。很多剧组找我，说晓龙，你必须得帮我忙，我说我没人，我真没人。后来以至于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这种戏，我们去一个人讲十天，把执行导演给讲明白，就必须得回去了。还好，这种架空戏不用太管史实，你把每一个族群的礼仪设计完了就可以了。

张晓龙：不是不是，我特别希望演，让我演个桌子椅子也可以啊，都没有（笑）。其实流潋紫在开始创作《如懿传》的时候就跟我说，哥，我特别希望你演那个凌云彻，因为我觉得你生活中就是那样的人，你又是舞蹈出身，还拍过打戏，简直太适合这个角色了。但是最后我没演成，因为制片团队觉得《甄嬛传》的人一来，观众就会跳戏，你咋演？我也争取过，我跟他们说我可以演得让别人忘记温太医，但他们还是出于戏剧本身（拒绝了），我特别尊重他们的选择，我也认同这一点，别因为一个人搅了一个戏。

张晓龙：我们做一个剧，先整体设计礼仪，什么级别该施什么样的礼，然后再根据人物性格来“定制”。比如在《甄嬛传》中，我让华妃欠下身子就完了，因为她有年羹尧。这在清朝是会被拉出去杖责的，但是戏剧创作你可以有这样的艺术改编。如懿为什么要给白蕊姬行礼？确实不合规矩，但这是因为如懿的人设就是那种很有礼貌、很大家闺秀的，她行礼是为了表示她的尊重。包括辛芷蕾、童瑶，她们性格不同，行礼的方式都不同。金玉妍前期是一个隐忍的人，虽然挑拨离间，但是她没有出头，所以她所有的礼仪都很到位，能看到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。但是等到后期，等到她成长起来、坐到高位的时候，她就不是这么谨小甚微了，前后对比特别鲜明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一些仪仗没法控制，但演员礼仪是可控的吧？为什么会让如懿给一个答应行礼呢？

《如懿传》开播没多久，剧中“皇帝登基走坑坑洼洼的丹陛”和“如懿给位分比她低的答应行礼”等细节就引来了观众质疑，被认为不符合常识和史实。腾讯《娱乐一线》近日连线到《如懿传》的礼仪指导张晓龙和张红——对，张晓龙就是当年《甄嬛传》中的那个“温太医”——对剧中的礼仪以及观众的质疑进行一一解答。

观众质疑是好事，霍建华走丹陛是尊重历史的艺术化创作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但普通观众看不出这么多门道，就是大家穿着白衣服齐齐跪在那儿。

现在有一些看了两本书就出去教礼仪的，打着我的名的也有，别人问我这是你的谁，我也不能说，让人这口饭都没有了。一些制片团队也是这样，反正我给你找个礼仪指导，导演我交差了啊，然后这礼仪指导还特便宜。

在进剧组之前，我们就已经把这个礼仪的史料准备好了，然后跟导演组、道具组、美术组、服装组去协调。场景全是按照清朝丧仪的规定来设计的：乾清宫里多少人，乾清宫门外是什么样的人，太和殿门外是什么样的人……不同的身份，被允许接近皇帝的陵的位置不一样，穿的衣服的材质也不一样。

面对观众的质疑，张晓龙欣慰地表示，观众懂得多了、会来质疑是好事啊！他解释道，这些都是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进行的艺术改编，因为一些现实原因和影视创作规律，“还原历史是不可能的，只能尽量接近历史”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大家会质疑为什么霍建华“登基”时会走在坑坑洼洼的丹陛上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故宫后来发文说，应该是皇帝坐着轿子从丹陛上面过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那近千个人得教20遍？

提前一个月安排，976个群演，一整天的分批礼仪课、调度、拍摄，只为了尽量接近历史。尽管在电视剧中只是一两分钟的镜头，很有可能在观众看来就是“大家穿着白衣服齐齐跪在那儿”，但张晓龙认为，就算观众们不懂，创作者也要尊重这些事情，“大家都是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在做事”。

张晓龙：我特别想，但很难。首先必须是历史硕士以上毕业，然后还得看（肢体）协调不协调，你自己左脚能踩到右脚，怎么把别人的仪态训练好？我们达不到效果，不能提升剧组的厚重感，为什么要去？

根据人物“定制”礼仪，如懿给答应行礼是人设

张晓龙：怎么可能一遍过？一天过都是各种遗憾（笑）。群众演员是这样，比如说我们让几品官站在哪个位置，刚布置好了，你到了另一边，这边就乱了；你在拍这一边，那边就睡着了。怎么办？你得管，一个群头管多少人，随时点名。

登基那一场其实应该有十匹马，我们马都牵到现场了，但是最终发现什么问题呢？首先这十匹马要纯白色，因为是葬礼；其次现场工作人员太多，马不受控制，最终考虑到安全，我们把这个马去掉了，还蛮可惜的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卖书？

完全还原历史，有可能观众就看不到“戏”。如何在史实、戏剧性和观众接受度之间达到一个平衡，是张晓龙们需要思考的问题。

张红：陈冲老师和邬君梅老师都是大师级的表演家，她们穿上那个衣服、穿上那个鞋子就是清朝的人。她们是把礼仪当做表演的一部分，而不是外加进去的，所以从来没有觉得违和。特别是三阿哥被废的那场戏，陈冲老师从门口进去，顺势就用一个蹲安蹲在了三阿哥旁边，这是一个很流畅的过程，不需要刻意先施礼再跪，因为她们在深宫生活了很多年，不需要表现得很谨慎了。但对于刚进宫的或者外族来的妃子，她们对清宫礼仪有一个学习的过程，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就会让她显得生疏一点，后期熟练了再慢慢变化。

张红：登基的场面，群众演员是976个人，我记得特别清楚，因为那天的通告表已经排不开了。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是后期“种”上去的，因为明清宫（搭景）不全。

问：大家对于《延禧》也有一个疑问：魏璎珞作为一个小宫女，天天怼天怼地、怼皇帝怼妃子，这个人设的问题，恐怕就没办法用礼节来纠正了吧？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陈冲老师和邬君梅老师30年前都出演过《末代皇帝》，您有跟她们讨论30年前是怎么进行礼仪指导的吗？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《甄嬛传》里的温太医让大家印象特别深刻，这次为什么不继续出演《如懿传》呢？是不是太忙了？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会因为现实中做不到或者经费问题而“牺牲”一些历史真实度吗？

张晓龙和张红还告诉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，整个礼仪团队一共20多个人，在《如懿传》开拍前三个月就开始了设计工作，而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“皇帝丧仪”一场戏，不仅提前一个月开始安排，还动用了976个群演。除此之外，还要根据人物的个性来进行“定制”，比如知书达理的如懿和专横跋扈的金玉研就是不一样的设计，“黑化”前后的金玉研也有很大变化。

被视为与《如懿传》对垒的《延禧攻略》，也是张晓龙团队做的礼仪指导。大家笑称，魏璎珞这个“怼天怼地怼皇帝”的女主，要真是放在古代后宫根本活不过第一天，张晓龙却有他自己的想法：“千万别通过剧来学历史，它只是在讲个故事。我们用礼仪、服化道，让这个角色更成立。如果使劲去揪，哪个戏都拍不了。”

张红：这场戏我们早上很早就出动，50人50人的教，因为一下子教太多的话，有人会看不到，就不齐。这50个人教会了、做齐整了、安排好位置，就别动了，然后我们再去教另外50个人。

张晓龙：不是要用礼仪纠正，而是用礼仪让这个角色更成立。你在看剧的时候，如果觉得这个演员不对、不像就完了，那我们用礼仪、服化道，来帮助她成为那个人，该施礼的时候施礼，该发脾气的时候发脾气。

张晓龙：不是卖书，靠书去赚钱那是不可能的。你想，我还有个身份是演员嘛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 作者：三禾

张红：对，只能老板拍戏赚钱养工作室（笑）。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但您现在礼仪指导的工作都忙不过来吧？

腾讯《娱乐一线》：想过扩招吗？

张晓龙：有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再现的，比如说清朝一些仪仗会有大象，那时候北京长椿街那边就有个地方专门为皇宫养大象；有的仪式有骆驼，驼房营就是原来骆驼驻营扎寨的地方，这些就很难做到了。

张晓龙：轿子是应该有的，但是有了轿子，就没有电视镜头了。那么没轿子可不可以走？这是最重要的。他是可以走的。专家也告诉我们，文字也告诉我们，图片也告诉我们，可以走。比如明朝《明宪宗元宵行乐图》里面，他就在丹陛上走。并不是说我们不知道，非得让他走，而是我们在有依据的基础上，最终决定这么走。

因为“温太医”没演成《如懿传》，要拍戏赚钱养工作室

皇帝丧仪提前一个月准备，用了976个群众演员

张晓龙：观众质疑是好事，特别好，但有时候你得平衡历史和艺术创作。皇帝踩丹陛，这个以前的戏是没有体现过。

《如懿》和《延禧》都是我们的孩子，来找我的戏，品质一定要好，我才能让我的团队去。然后我们根据大家伙儿对这个戏的规划，好好地去做。我一直说千万别通过剧来学历史，它只是在讲个故事，你去追剧，忘掉你的烦恼和劳累，我觉得就够了。如果使劲去揪，哪个戏都拍不了。

再比如唐朝流行男子簪花，皇帝还给大臣们赐花，但我们没有一个唐朝戏说咱们试试让男的戴花，观众肯定受不了。

张晓龙：就算观众们不懂，我们现在的创作者也开始很尊重这些事情了，尽量做得离历史近一些，大家都是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在做事。我们现在听到大场面就头疼，因为要提前一个月准备。